防人之口,甚于防川。告密一旦形成制度,危害的绝不仅仅是被告之人,实际上整个朝廷的道德都在沦丧,已经变成了浑浊的染缸,只要身处这染缸之内,没人能独善其身。
在这个权欲纵横的皇家,面对至高无上的权力,谁又真的能做到无欲无求?
压抑的火山迟早要喷薄。
首先是形势的剧变。
时至天命二十二年七月,骨笃禄再犯朔州,这次他骤然发动了近十万大军,军师元珍也相。
李恪闻讯后也立刻调集十几万部队,以黑齿常之为燕然道行军大总管,尽锐出战直应敌锋。
这是惊天地泣鬼神的一战,两军交锋于朔州境内的黄花堆,直杀得尸横满地血流成河,遍野黄花都染成了红色。
由于黑齿常齿浴血奋战,加之唐军人数占优,突厥军全线崩溃,被唐军追杀四十余里,骨笃禄损兵折将难计其数,仓皇逃往碛北。
此役彻底扭转了攻守局面,也让李恪的威望达到了一个巅峰。
他既不像武后那样阴谋算计,也不像李佑那样残暴。
一时间整个河北人心尽入了李恪。
李恪也不再听神都的命令。
更是借黄花堆之胜,自号唐王。
这是在效仿这是在效仿司马睿故事,司马睿就是先称的晋王。
司马睿称晋王时,愍帝司马邺虽然被俘,但依然活着,直接称帝礼法上说不过去。
司马睿称了晋王之后,就相当于将自己过继给了皇室正朔,成为了司马昭、司马炎的直系子孙,宗庙祭祀时不再祭祀琅琊王的先祖,跟刘备称汉中王异曲同工,因为刘邦当初也当过汉中王。
司马睿称晋王后,法理上就不再是琅琊王,因此他立长子为晋王太子,又另立了次子为琅琊王。
司马睿的行为实际上就是宣告,我要当皇帝了,跟愍帝当初自立为太子一样,但却高明了很多,也显得不那么锋芒毕露。
而李恪的目的也不言而喻。
然而遗憾的是,称帝计划没能到最后。
黄花堆大捷后,李恪军内部出现分歧,副总管之一的右监门中郎将爨宝璧主张继续追击,一举荡平东突厥。
黑齿常之却认为骨笃禄尚有一定实力,此时当休养兵马,以待可乘之机。不料爨宝璧建功心切,竟然不顾主帅阻止,私自率领麾下一万三千兵马,出塞两千余里征讨突厥。
单单如此倒也罢了,若能奇袭几个部落,取得一些战果也可将功折罪。
可爨宝璧错误估计了形势,他以为此役之后骨笃禄已人心离散,故而兵临敌境之际竟致书告知敌人,想要恫吓诸部归降,结果弄巧成拙,引来敌人大举围攻,最终全军覆没,单人独骑逃回关内。
因为一场荒唐的追击,唐军先胜后败,李恪闻报大怒,将爨宝璧斩首以明军法。
又下令将骨笃禄改名“不卒禄”以泄心头之恨,不过李恪对东突厥的报复也仅此而已了。
首先黄花堆之战骨笃禄元气大伤,东北的契丹、靺鞨也在背后折腾起来,东突厥陷入内忧外患,对中原不再构成威胁。
更为要紧的是,此时西域出了大乱子,李恪也无暇顾及东突厥。
吐蕃敏锐迅速出击,再临西域之地。
侵占了焉耆以西的所有城邑,西突厥左厢五部本就一盘散沙,大难临头之际,有的奔走逃亡,有的战败投降,更有甚者反戈一击卖主投敌,阿史那元庆完全丧失统治。
坐镇碎叶城的唐休璟虽老于边事,但在敌众我寡的情势下也无计可施,最终放弃城池退至敦煌。
李恪扶植西突厥,一者为了以夷制夷,休养中原之兵,再者也是故作宽宏,欲收买突厥之心,并不想真的放弃西域。
且不论中原王朝的统治利益、经济利益,仅就军事而言,这片地区便是扞卫国土的重要缓冲,焉能坐视吐蕃夺取?
十一月,武后与唐王达成了一致意见。
远征号角再度吹响。
任命韦待价为安息道行军大总管,安西大都护阎温古为副,率领马敬臣、沙吒相如、王孝杰、张玄遇、何迦密、麻仁节等三十六部,合计兵马三十万,浩浩荡荡旌旗蔽日,拼了老命欲从吐蕃手中夺回西域。
不过出征兵马虽多,李恪心里却甚是忐忑。
而且主帅韦待价平心而论虽然外统兵马、内参国政,却并非什么文武双全之辈,恰恰相反,他才干平庸,最大的优点就是谨慎听话。
论战绩他半辈子都是充当别人副手,跟在薛仁贵、裴行俭身后混功劳。
论政绩他更没什么值得夸耀的,修造乾陵都是刘景先、李元轨设计规制,他只充个监工。
担任吏部天官多年,全靠侍郎魏玄同处置一切,自从魏玄同转任负责地官他才亲自主持部务,结果典选、诠选都搞得一团糟,朝野多有非议。
可就是这么个文不成武不就的人,武后却对他宠遇有加,一再委以重任。
其实韦待价也明白,李恪也答应他做元帅,只因为资历老又谨慎听话,不会违抗李恪的军令。
可他毕竟有自知之明,也常“惧名实之不副,耻才能之无奇”,一直有思退之意。
其实也无怪韦待价紧张过度,这几个月来可说是风声鹤唳、草木皆兵,一场血腥的大戏已拉开帷幕。徐敬真被押至洛阳牧院,周兴一通严刑拷打,很快就审出了同谋之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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